距離原本預言的世界末日時間已經過了二十分鐘,我度過我滿三十二歲生日的第一個早晨,正式走向三十三歲。
曾經非常難以想像自己三十歲的樣子,也曾經覺得自己衰到暴不可能活過三十歲,但是一切因為三十歲的來臨,並且在感覺還不錯的狀況下,度過了。那時有一種:喔,親愛的上天,親愛的爹娘與大家,我三十歲了,感覺還不錯。我很開心自己三十歲是這個樣子的。因為不再年輕而走過一無所有的惶惑,因為還不太老而不致於沒有揮霍的本錢,知道必須走向穩定而且調和的平衡,並且繼續為此努力,然後,我走回一條我衷心喜愛並且要一直走下去的道路。
然後,這三年裡我來到一個原本沒有想到會來的大學,在念書與走向自己的道路這件事努力著。在嘉南平原的稻田邊,我第一次在飄來盪去的人生中有了安居之感,然後我也回到曾經離開時我以為一輩子都不會再回去的花蓮,用一種平和的呼吸看待那塊我曾經眷戀不已美麗的山與海。
在這一年的開始,我戀愛了。感覺不可能相遇的人,竟然相遇了,原本沒有交集的兩條線,竟然有機會相交。
在生日的前夕,我牽著手與他一起去聽陳小霞。當陳小霞唱出最後一首歌「祝我生日快樂」,歌詞裡說:「親愛的朋友,我十八歲的生日願望沒有實現,二十八歲的生日願望也沒有實現」時,我突然清晰地想起曾經二十啷當歲的自己,在手記裡寫下我二十歲的生日願望:「成為一個值得被愛的人,並且遇見一位值得被我愛也願意被我愛的人。」這個生日願望並沒有實現,其後的許多年,我甚至忘記了這個願望,因為太不可企及的關係,這個被我以為永遠不可能實現的願望,沈落在我二十啷當歲的十年,一如在人海間浮沈的我,飄落在歲月之海;所以,二十五歲一無所有的自己,那年的生日願望是可以生養一個孩子,好好愛他(她)讓他(她)長大,因為如果永遠不可能出現那個可以愛的人,那生一個自己可以理所當然愛的人,那也不錯──完全是一種退而求其次的卑微笨女人的想法。
但聽歌的那個時刻,身邊的人握著我的手,我突然記起了我的這個生日願望,遲了十三年,終於在滿三十二歲生日時,這個願望實現了。原本放棄、焦慮、無法想像、像不同星球的人類一般,看待著身邊的紛紛結婚、生子的朋友,不可置信他們輕而易舉地進入我覺得艱困無比的人生選項。但是突然之間,我也改變了。
到了末日預言的這天夜裡,我們在電話裡的對話:「如果明天真的出事了,你待在學校一定比其他地方安全。」是,學校單位應該會是一個比較有組織的單位,學生們應該會被保護(?雖然介石大學其實讓我沒什麼信心。)「所以你待在學校,不要輕舉妄動。」(喔,是這樣嗎?那你呢?問號還沒說出口。)「我一定會想辦法找到你。」說老實話這一定會被說是甜言蜜語。這人甜言蜜語的能力大概跟他的考試能力一樣,輕輕鬆鬆考九十分,常常第一名那種。但是我還真的就是相信,如果那個時候到了,我一定要等待,因為他一定可以找到我。
今年的生日願望是什麼呢?想了很久沒有辦法想出其他願望。「希望你平安。」曾幾何時,我竟然說出這麼沒有出息的生日願望啊。這個願望馬上被說是浪費了。
生日的這天,打電話給媽媽謝謝她跟爸爸把我帶到這個世界,能經歷這個美麗的世界,並且體驗生命的喜怒哀樂。「這個世界是很美麗的。」我想起前幾天才跟義玲老師說出我的祕密,離開老師的研究室時,嘉南平原的夕陽在研究室的窗邊打出金色紗質一般的剪影,陽光透過紗窗在窗前站立出一面金色薄紗屏風啊,多美啊,老師指著那個陽光的魔幻,說出這句話。
世界真是很美麗的。我們永遠無法預期生命會給我們帶來什麼,而我們只能迎向前去。謝謝大家祝福我的生日,希望大家也一樣快樂。我很幸福,謝謝大家。
留言列表